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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策藏】横戈 04

04

落日的光穿破乌青的云层,橘和蓝搅在一起,颜色诡谲。叶封靳盘腿坐下,却看晋决走到登天台边缘,他松开了手,刻着“横戈”二字的令牌从高空落下。晋决回头,辨不清脸色,提枪向叶封靳走来。

叶封靳浑身僵硬,动弹不得。

他从梦里醒过来,吓出一身冷汗。手脚像是被定住了,丝毫没有知觉,又等了片刻才渐渐有了温度。

“阿柿……”

叶柿睡得浅,听见叶封靳叫了赶忙起身,“少爷,怎么了?”他点了灯,端来一杯水。

“你还在就好。”叶封靳拉住他,起身靠在床头,“灯别灭了,点着吧。”

“好,”留了一盏灯在床头,叶柿湿了一块毛巾搭在叶封靳额头上,“烧快退了,兴许明日就好了。”

体内仍寒得厉害,叶封靳还是点了点头,额头上的暖意让他又想睡了。

楚络这时候推门进来,头发都睡得飞了起来,赶忙问:“怎么了?”

“你小声点儿,”叶柿把手指放在嘴上,示意他小声,“吵到少爷了。”

等楚络烧了一桶水抱上来时,叶封靳已经睡过去了,叶柿守在床边,头一点一点的,楚络把冷掉的毛巾换了,又替叶封靳捏了捏被角,对叶柿说:“你去睡吧,我守着。”

叶柿半信半疑,狐疑地看他。楚络点点头,坐在床边:“我精神得很。”

捱不住困意,叶柿还是同意了,叮嘱道:“若是半夜再有动静,一定叫我起来。少爷这寒毒,一刻耽误不了。”

楚络怔愣住了:“寒毒?”

“就是被人暗算了……中了毒,解不了的……”叶柿实在是困,话也说得磕磕巴巴的,“苏大夫在研究药方,也不知道,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配出来,不让少爷受这个苦。”

原来是这样。楚络没再问,他披了一件叶封靳的衣服,把灯吹得暗了一些,道:“如果有事我一定叫你。”

兴许是太累了,也兴许是额头上始终有温度的缘故,叶封靳没再做梦,也没觉得冷,直到第二日天亮,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。楚络一整夜没合眼,盼着他醒来,见他醒了,赶忙把外衣披在他身上。外衣还带着楚络的体温,甚至有点楚络身上的沙尘味道,叶封靳拢了拢衣服:“一夜没睡?阿柿叫你来的?”

“没,睡了前半夜。”楚络结巴了一下,“我自己来的。”

叶封靳把床让给了楚络:“我醒了就没什么事了,你休息下,明日还要赶路呢。”

“浩气盟……”楚络小心地开口,“我去了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?”

“我会去找你的。”

捏着横戈的令牌,叶封靳扯下一截穗子系在楚络腕子上:“除非我去找你,你不要来找我。”

“那你去哪儿?”

“去找人治病。”

苏且说他没办法。“我有吊命的药,没有救命的药。丹青门下有一个人擅毒,你不如去问问他还有什么法子。”

“谁?”

“花谷方无讹,这个名字你听过没有?”

叶封靳觉得这个名字耳熟,却又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,便问苏且这人是谁,苏且道:“本是杏林门下,只是后来走了歪路学起了毒,尚未铸成大错就被师叔逐出杏林了。那之后被丹青一派收留,也就改学了丹青。”他道:“我与方无讹素来不和,只能你自己去,我还怕他知道你与我相识,闭门不见。”

“你也不必担心,去了才知道。”叶封靳让叶柿端了新茶上来,西湖的龙井出名,叶家又有最好的茶,“我一时半刻去不了花谷,还需要你的药保命。”

“这药少说三分毒,”苏且问他,“你想好了?”

接过药的手抖了抖,掉了一粒在地上,苏且躬身捡起:“这吊命的药,掉一颗就少一颗,药引子难找,少的可不是几味药,你别自己来,让阿柿喂你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叶封靳道。

楚络初入浩气盟,被郭珩带进了白龙口。在白龙口过了一个多月的日子,辗转到了无量山,接着进了沧澜城。这些叶封靳可没少下功夫。

郭珩书信给他,赞他慧眼识珠,称楚络是个好苗子,往后必有建树。叶封靳仰面而笑,当年晋决,你也是这么说。他眼光太好,看中的各个都不差,可他看透根骨,看不透皮肉。总是差一点。

苏且也瞧见了那封书信,知晓了叶封靳在谋划什么:“就知道你心不死。”

“那是我贰拾载心血。被他一朝夺去已是耻辱,倘若我夺不回,九泉之下我也无脸见人。”

“我无意阻你,也不劝你,浩气盟里我多少认识几个,兴许还能帮你。”

“好。”叶封靳难得听话,苏且舒心,托着腮敲着笔:“郭珩能保他多久,晋决心思细,疑心大,他跟郭砄走太近未必是件好事。”

“他这时候应该不在郭珩身边了,我让他去了‘凌霄’。不让晋决怀疑的最好方法,就是一步步往上爬。别人举荐的人他都存三分疑虑。”

“那岂不是要花好些时候?”

“有我在。”纵然是虚弱样子,叶封靳仍是眼神灼灼,仿佛他仍是当时意气时候,挥斥方遒。这样最好,省的苏且担心他就此一蹶不振。苏且摆摆手走人,临走时又叮嘱一句:“你尽快去找方无讹。”

回到藏剑山庄后也算是安定下了,晋决的手伸不进山庄,叶封靳作归隐状,闭门谢客,整日只在剑庐转悠。他换下了带血的外衣,不再穿繁复的衣服,一改往日,连襟上缠枝花纹也不要了。阿柿总给他添置些华贵的衣服,说是回了山庄要把之前路上受的苦都补回来,然而叶封靳每次拿起那些金丝银线钩花绣纹的面料,都逃不开要想起沧澜城里那个人。

他说不穿了。他恣意的好日子过去了,也该为自己眼盲付出代价,帮中长老苦言他只作耳旁风,甚至揣测长老心思,他们拼死谏言也当看戏,呔,他不作那傀儡。

到头都是他眼力差,心血喂狼,被狼崽反咬一口,落得形容狼狈,骂名加身。

叶封靳是个从不吃闷亏的人,晋决是首个让他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的人,他当日红了眼失了风度,恨不得将晋决扒皮抽骨,却不想人情本就如此,他傻可晋决不傻。

他对着铜镜,镜中人告诫他,以此为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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