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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策藏】横戈 (09)

前篇

 横戈(09)

“他是自以为聪明的人,必然会多想……”以叶封靳对晋决的了解,晋决绝不会相信这只是偶然的发现,“他会认为是我放在那里的,或者是横戈里的谁托楚络带给他的。”

隐在白龙口山影下的一方树林里,寂寂如月升后的山涧,连声鸟鸣都听不到,叶封靳看不见唐棣的身影,对着枝上明月说道。

蟾宫被锦缎遮去,枝下才徐徐现出个人影。唐棣换了张面具,不再只露出堪堪一个下巴,叶封靳看着他,“好久没见过你半张脸的模样了。”

“你还是要见他?”

“见。成败看此一举了。”

唐棣把金石令扔给叶封靳,叶封靳拿到手上便觉不对,这令轻了些许,也并无螭吻纹样。这不是他的令。“我原以为那人心思通透,不料如此愚钝。到头仍是要你去杀晋决。”

“他不必帮我太多,只要坐稳横戈的位置便好。”

云下人影逐惊鸟而去,叶封靳夜半叩开郭珩的门:“唐棣把螭吻玉令给了楚络。”

郭珩醒了一会儿神道:“你觉得有点早?”

叶封靳不知该是点头还是摇头:“有些忐忑,他终归和我不是一路人,多少是……怕。”

“唐棣既然给了他令,多半是因为你信他,可你又不全信他?”

月下叶封靳只一件单衣披裘,他提一盏橘灯,显得清瘦伶仃。“他和晋决不同,可我总不能以身饲狼。”

楚络不知自己为何要折返,兴许原本他想再给叶封靳一个拥抱,可此时他如同被锁足一般,在阆苑里僵住了。他恍若一根绷紧的弦,却是叶封靳用剑斩断的,弦崩的那一瞬间,楚络心底天摇地动,河流逆转枯竭,终究成了一片废墟。

他庆幸院里山石叠叠,群鸟飞入山林鸣声嘈嘈。叶封靳不知他来,更不知他走。

 

果真无人去截恶人的粮草。

凌霄其危如一发引千钧。

晋决说要把横戈并入凌霄,以缓危情。座下无人反对,唯有楚络摇头,说并不了的。晋决默不作声地盯着楚络,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,等他说出个所以然。

楚络脊背发凉,脱口时却把腹稿改了:“横戈凌霄当下如一条绳上的蚂蚱,一损俱损,实与一体无异,此举增添龃龉,招致相恶,不啻于自断后路。再者帮内元老如顽疾未祛,必然千般阻隔,此事尚需时候。”

凌霄元气大伤,气血中亏,可偏偏又动不得横戈,晋决脸上不悦神色愈发浓重起来。他身侧没了魏坤然,盲断短视的本性便显了出来,吞并横戈这一招,未免操之过急。楚络提议道:“合并一事不提,也不是不能向横戈借力。”

有一二赞许之声,楚络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,他松开了攥在一起的手。

 “你认为呢?”晋决指尖团着一团黄线,他背手身后,那是一截拆成了几股线流苏。 

楚络揣着那柄短剑怎么也拿不出来,晋决又问了一遍,扯回他飘游的神思,他一时忘记了叶封靳的交代,开口便说:“我们借横戈之力行事,便提它上来,到时候不用了再放回去……”

“好。”晋决竟应了。

他大半目光落在线团上,仿佛听到珠玉坠地的声响。

横戈如顽石梗在晋决喉间,进,百足之虫断而不蹶,他拆不散也吃不下横戈,横戈亦不听他摆布;退,他亦不能将得来之物拱手让人。起初他也未曾想过,那人竟留了后手,他不过抢来个空壳。

让横戈接手攻防之事实乃不得已之举,晋决虽有顾虑,也只得如此,他知道当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。楚络在,他总归是握住了横戈一点,这一点如星沙,他不敢紧握,也不敢撒手,只看楚络如何去做。

“佯攻马嵬驿……截获这里。”楚络手指压住的那个位置,是这场攻防——也是这场局的命脉。

青瓷盘子摔到地上,锦簇花纹当中裂开,叶封靳说怎么如此不小心。叶柿拾起了盘子,手都是抖的,唯见叶封靳不怒不恼,让他别伤了手。唐棣倚在门口,手甲中握着一朵红花,悄悄揉碎了它:“你猜没猜到?”

叶封靳从他手里抢下一朵来,闻了一口,就见唐棣又拿了一朵在手里。

“没猜到。接手攻防事件好事,虽不像我预想那样,但总有路可走。”

“有后手?”花被拆成了七瓣,唐棣只把第七瓣花瓣给他。横戈庭前的木棉只剩了这几朵,余下的都做了春泥,唐棣把最后几朵带来给他,“怕你惦记。”

“哪能不惦记。”

他惦记的不止那几朵花。这一仗输了,败去的是凌霄和晋决的名声,叶封靳无需动手就能坐收渔利。这一仗不败,攒几分横戈口碑事小,救凌霄于垂死事大,楚络几句话,扫去他半盘棋谋划。

“祝长老同意了?”

说的是那位赭衣长老。唐棣道:“没反对,若是能由此重掌攻防,于他们来说也是裨益。”久久不见回应,他把视线移回叶封靳身上,心底一惊。叶封靳眼底像是有一方苦海,而后他笑了,如同河面半途消失的觳纹,未能冲开眉间苦色。

半晌后才说:“也好。”

沧澜城内春芳将尽,唐棣回横戈复命,赶上楚络与赭衣长老争执不下,闲听了两句还是沧澜城的事,祝隍冷冷把其中弯曲说给楚络:“自古功名场都是人命谋划来的,四方称名的人都站在累累白骨上。”

楚络极倔地不肯退让,他不要横戈踏着同胞血骨铺就登天之路。

穿过未谢的槐花,唐棣从树上跳下,他衣领处沾了不少碎花。楚络掏出螭吻令,推出那小枚薄透的玉印。祝隍登时噎住,白了脸色。掸掉肩头落怀,唐棣单膝跪在那枚令下,祝隍托出掌心金石令。

楚络道:“我说了算。”

那日后横戈不见穿赭色人。赭衣长老卧病修养,足足有三月之久。

像是从天边彤云里采下的颜色,叶封靳拿起了花瓣,撕痕处已经发枯,衔着半片花瓣,唤了叶柿进屋。他把半片木棉泡进了茶里,托腮喃喃:“阿柿,你说……”

“晋决会不会来见我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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