©春衫著破 | Powered by LOFTER

君心我心 《愿酒》七夕番外【贰】

《愿酒》余本通贩

君心我心 《愿酒》七夕番外【壹】


【贰】


 路面上的水洼里映出三个人的倒影,绛红色的油伞上一层黛色远山,天边有七八颗星星挂了出来。天暗得晚,桌子上的饭菜合胃口,小酌一两杯怡情,竟把这些年好多没说过的话说了出来。 

 

“我很羡慕你,”夕句抬手敬三杯,“也佩服你。他看人的眼光太准……他曾和我说,若是问这江湖上有谁能担起藏剑铸造之术的,定是你。”

 

“痴。”

 

 三杯酒尽,叶悠久举杯,“是痴,你我他都是。”

 

 夕句摇头,“我不及这个字一半。” 

 

“相遇难相别易,也趁着乞巧节的好彩头,愿你们此后年年相见不相别。”

 

离乞巧节又近了一日。雨暂小。 夕句说要去看看杭州可有什么好酒,便拉这同行那人去寻觅酒肆了。回来时买了不少糊得精细的灯笼,多是粉色和明黄色的,说是让叶悠久题点诗句上去,挂在檐下,夜里点起来漂亮。又挑了些许兔子灯笼给了小孩子,背着重剑提着兔子灯笼的小姑娘满山庄可见。

 

她给了叶悠久一对铃。 “这是?” “之前偶然得到的,算作是给你们的贺礼。” 

 

“我都还没给你贺礼,”叶悠久想把铃铛还给夕句,却发现铃铛上刻了他和李卿戈的名字。 

 

“你收下它,若是你们哪日也偶得一对铃铛,就送我作贺礼。” 

 

叶一衣提着兔子灯笼跑过院子里的竹林,跳过地上的水坑,吓走了三只青蛙,扑到叶悠久怀里,冲着夕句甜甜地叫了声“姐姐”。 

 

“怎么了你?”叶悠久把她揽在怀里问。 

 

“有一个脏兮兮的哥哥和一个漂亮姐姐说找你!咦!”叶一衣伸手捂住眼睛,扁着嘴说,“那个哥哥都不好好穿衣服的!” 

 

叶悠久瞬间就愣了,忙说着“听话”忙把叶一衣放在夕句跟前,说:“你看好她。”之后抬腿就往门口跑去。

 

沈歧?苦夏? 

 

会是他们吗…… 

 

他觉得心脏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,粗略一算,自他离开恶人谷,已是五年没有这两人的音讯了。他往恶人谷写过数十封信,只是没一封信得到过回信。他也向投身恶人的师兄师弟问过,只是他们都说谷里已经没有这两个人了。安史之乱时恶人谷同浩气盟临时化干戈为玉帛,携手抵抗狼牙军,谷内不少精英战死沙场。恶人谷经历了一段时间的低迷,现在谷内恶人,有近一半是战乱后入谷的。

 

他做过最坏的设想,却仍旧不停期盼着回音,在有空的时候给沈歧写一封信。说说他看到的不同的江湖。 

 

雾蒙蒙的大门里未有人行。 正值叶悠久垮下肩膀,听见有人高声唤他:“喂!看哪儿呢你,这儿!” 他住了脚步,跟着声音回过头,只见沈歧叼着一根狗尾草斜靠在门框上,他没打伞,身上被淋得透湿,身后是一袭粉衣背着双剑的苦夏。

 

沈歧说,就是许久不见也不至于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吧?你这倒让我觉得招呼打得唐突了。 

 

他从腰间拆下一股五彩绳,缠住了酒葫芦丢给叶悠久,说,“也不知道你们这儿连着下雨,都不带停的,苦夏辛辛苦苦做的桃酥也都潮了……”

 

苦夏一笑接口道:“所以路上就让他吃了,等你们做巧果的时候我也搭把手,算是给你补回来如何?”

 

叶悠久才缓过来:“这个乞巧节可太巧了,你们说是不是我每年上元许的愿都赶在今天实现了?”说罢同沈歧一齐笑了起来。 

 

从院门到内堂,话匣子被打开了就合不上,注定是要把酒言欢的:浊酒一壶,把盏今宵,江湖不老。 

 

“你和苦夏这些年去了哪里?” 

 

“也没去太多地方,先是回了趟君山见了马长老……”沈歧挠了挠头,“我入恶人谷后就没再回去过,还挨了他一巴掌。” 

 

“去了关帝庙,又去了芦苇荡划船,还有纯阳的空雾峰也上去了,美是美我就是觉得那地方太冷了,下山后她都风寒了。走到哪儿是哪儿呗,苍山洱海但是一般,她喜欢看巴陵的桃花,我们就找了地方租了间农舍住了约有半年……对,南屏也去了!”

 

“不过那句话怎么说的来,昔我往矣,今非昔比呀……” 

 

“哦?” 

 

“啊……”沈歧应了一声,听不出是可惜还是叹惋,又好像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,“想当初我是去和浩气打架的,现在呢,是去散心。”沈歧啃了口梨,这个时候的梨没那么好吃了,汁水也不那么丰盛甜美,可他啃得带劲。好像他当年吃杏,一整个放进嘴里,最后吐出个核来。

 

战乱和分别磨砺过他,势力敌我历练了他,他还如当初那般潇洒。他问叶悠久,江湖是什么,你看清了吗? 叶悠久想了想说,时而看得清时而看不清,不过又有谁能说清江湖是什么呢?

 

“打个比方吧,”沈歧笑,又啃了口梨,“你进了江湖就会发现,它可以是武器是刀刃,可以是朋友是酒菜,可以是侠情义气,可以是任何你需要的东西,更可以是感情。”

 

“是啊。你比我看得清……” 抬头看看天,好似要放晴。 

 

“也不,我现在觉得……江湖是跟那个人连在一起的。”沈歧伸手指了指陪叶一衣玩耍的苦夏,懒洋洋地靠在树杈上,问他,“李卿戈呢?”

 

“过几日来。” 

 

“天策府重制这头几年,有他忙得了。” 

 

“……”叶悠久长出了口气,“无妨,我去找他便好。”

 

藏剑山庄的床沈歧睡不惯,他习惯了睡硬床,叶悠久吩咐人给他撤了那些多余的被褥,结果第二天他来找沈歧时却发现沈歧裹着一床杯子睡在地上。叶悠久踢了踢他,报复在恶人谷时沈歧变着花的折腾他起床。“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睡?” 

 

沈歧从地上爬起来,拍了拍被子,随手一叠放在床上,推开了窗,“还阴天呢?” 

 

“都阴了快一个月了。收拾收拾,苦夏在厨房呢,要你去帮忙……估计和我师姐一起又做了什么新花样吧?” “有口福了。”沈歧点点头。

 

苦夏擅长做些精巧的小玩意,帮了叶悠久师姐们不少忙,被女孩子们拉着围着一边捣着花酱一边唧唧喳喳聊得开心,沈歧来了都没注意到。沈歧的声音被压了过去,他凑近了蘸了些面粉抹到了苦夏鼻梁上,又拿过苦夏的手给自己也抹了一下。之后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苦夏旁边看着她,时不时伸手拿过一个面点翻过来覆过去地瞧一瞧,再放回去的时候就变得破破烂烂了。

 

苦夏拍了他一巴掌让他别添乱,又指使着他做了不少体力活,沈岐也乐得卖力。

 

“那我和苦夏明日就走了。” 

 

“不留下过节?” 

 

“不了,以后找我就往巴陵寄信吧,想来想去还是在那里定居好。” 

 

沈歧起身,抻了抻筋骨,要去跟苦夏学做巧果。听苦夏说做桃酥的功夫他已经学了不少去,做的桃酥也勉强能下口,估计再练练就能出师了。

 

她笑说,“以后就叫他做给我吃。” 

 

“冰心我学成了,不过也用不大到,就盼日后能一直不用。” 

 

“求个岁岁长平安。” 

 

求个岁岁平安,祝好。 叶悠久看着苦夏和沈歧并肩远去在淡青色的雨幕里,直到天边橘色渐显,揉碎了细雨,断断续续下了近一个月的雨停了,太阳湿乎乎的,刚从水里脱身,扯过几片云做遮挡,只露出半个金边。

 

他打了个哈欠,在晨光里伸了伸懒腰,慢步走回宅子,这个还没到来的七夕让他又多了几许期盼。他抽了张信纸,研了磨,伏在案上写了起来。师姐来唤他时那纸写了有一半,“给谁的,万花那个小子?”

 

师姐刚刚把做好的巧果放进蒸笼,袖子上还带着甜甜的香气,她抬起袖子闻了闻,“好香呀,比那些脂粉好闻多了。” 

 

“怎么突然这么说?” 

 

“你师姐我重剑背久了,走江湖走得都不知道女孩子家还该什么脂粉了……” 不过她很快又接口说了下一句:“何必脂粉?” 

 

“你师姐英姿飒爽,意气凌风!何须脂粉染颜色?” 

 

师姐单字一个凌。眉眼生得有几分男儿的硬气,鼻梁高挺,生气时把眉毛一竖眼睛一瞪也能吓退不少人,平日里倒温和些,不提剑与人切磋时还会让人有温柔的错觉,一旦重剑在手,一招风来吴山足够旁观者吓破胆。

 

有时叶悠久和师兄会觉得,师姐才是他们之中最有英雄气概的人,十足的大侠风范。 就是这么个姑娘,也会喜欢七夕的巧果,上元的花灯,除夕夜里一锅暖暖的饺子。

 

她会从战马上跳下来抄起同伴留下的武器奋力拼杀,全身挂红。她也会在厨房里下一碗汤面,做些饭菜,在灯火下读一两句诗经,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,所谓伊人……

 

魂归何方? 

 

战乱洛阳,她痛失挚友。此后一蹶不振,抱着一袭血衣观花,不辨年岁。 

 

然而门主令下,她是最先冲到战场支援天策的那个。她冲锋过也曾断后过,她是每场战役最不顾及生死的人——可她每每都能活着回来。

 

挚友曾看着她的掌纹说,你的命长着呢。 

 

“我命短,可你的命长着呢。” 

 

她覆上挚友的手,两条生命线叠在一起,她说:“没关系,我分你一半。” 

 

突如其来的铃声打破寂静,叶凌看向叶悠久腰间。 

 

“我也不想总是一个人了……永结同心……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也是分两半的,一人一半就刚好。” 她搭上叶悠久的肩:“好好珍惜。”

 

 叶悠久苦笑:“怎么会不珍惜,他是我另一半的命。” 


评论(1)
热度(36)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江湖秋梦橹声中

wb 春衫著破 接约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