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网三同人 缘不问何灭 佛藏佛
扫地。念佛。扫地念佛。佛法从心过。
佛偈道：诸法从缘起，如来说是因。彼法因缘尽，是大沙门说。
竹叶青，石阶长，塔林百相。我从藏经阁前经过抬头就看见了半座大山，暮色昏沉，倦鸟朝林。我扫起的落叶新旧参半，堆成小麦谷状。日日有叶生，日日有叶落，往复之中掺杂了因果，芸芸众生都在因果中。
何人生我我不知，我和少林寺的因缘从何而起，又是何人何时在此地为我种了这因，才需我几十年一日地修那果。我都不知。师傅说：诸法因缘生，缘谢法还灭。
这句话我现在还在悟。也许等我悟透了，就看开了因果，无须再介意何处是因何处又是果。
我有个朋友，叫叶生。不是好龙的那个叶公。他是个藏剑。一表人才，武林天骄。不做声的时候像是西湖六月天，佛偈比我背得还熟。我诵经的时候他就接过我的扫把，在院外把我堆起来的叶子扫开，东丢一点西撒一片，力图恢复我扫之前的样子。他会问我：“是这样吗？”
我摇头：“不是。”我能记得这些叶子之前的样子，在我的扫把把它们归拢到一起前，我总能花一两秒时间记下这些。
叶生问：“这样不也很好吗？它从树上掉下来，落在哪儿就是哪儿，它的因可能在树上或者在别处，它的果就在这石砖上。”
我又摇头：“它的果也未必在这石砖上。”
“你如何知道？”
“菩萨又如何知道？佛如何知道？”
他的问题我回答不了，从他手里拿过扫把，我说：“这也算是修行。”
“佛在哪里？”
这不是我第一次见识他的固执，也不是第一次回避他的固执。我不会给他答案，我的答案对或错都不是他想要的那个。叶生这个人，是可以在浩气盟和恶人谷之间徘徊的，他在浩气，便和我说些浩气的事，他在恶人——虽然他现在人在浩气，若那天我听说他又转投恶人谷了，也不会惊异。善恶是非对他来说，只凭心而定。
这种人的因果，最难琢磨。他的所为处处是前因的果又是后果的因，他向我抱怨时，我说他自作自受。
我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是他跟着叶晖来送名剑大会的剑帖。二庄主拜会方丈时他就和我一同等在堂外。
“五里溪声十里山，数许梵刹万松间。”他笑，“少林寺真是个好地方。”
我谢过他，说西湖也是个好地方。他问我去过没有，我说曾见过书画一副也算有幸。
“那算什么，西子湖的灵秀一支笔怎可能全部画下？莫非你是看的万花丹青一派的笔墨？”
“施主说笑了，贫僧未曾到过西湖，如有冒犯还……”
“我来和你说说西湖，你就领我在这少林寺走走看看。”
“待我去问过师傅方可。”
于是我领他去了少林寺旧址。旧寺的竹子高过寺里的多数竹子，那些竹子有多高我说不清，它们年岁不小，虽比不过寺里的塔楼，却比我和几辈师兄们大得多。还有人说，它们大过方丈。
他特意要去野猪林。我只好由着他。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，没在藏经阁前驻足仰望，没在塔林下沉思，却对野猪林有兴致的人。也真是奇怪。
在藏剑，他说他连剑冢都没去过几次。
他吃不惯粗茶淡饭，用膳食只夹了几筷子时鲜，扒了几口米饭。后来他和我说，是米太硬，他们藏剑的米饭又软又糯，也香。
我不下嵩山，他就上山来找我。一把重剑拍在地上，碎几块转，飞起一层薄土，我扫好的叶子被震离地面。我持着扫把看他，他在四方的院子里给我演示风来吴山、梦泉虎跑，落叶洋洋而下，落在我头上。
我头顶一片叶子叹气。“又是你。”
“是我啊。出任务路过这里，想来我们也还算是有交情的，来看看你。”
我低头叶子就掉了下来，我念着佛偈扫地，他跟在我一旁，也小声念着。起初他念错了我并不纠正，我扫完叶子，他就来问，这一句是哪四个字，那一句是哪五个字。我一一告诉他。我不念的时候，他就念给我，一字不错。
“和尚。我叫叶生。‘三生万物’的‘生’。你叫什么？”
“贫僧未有俗名。”
“法号总有吧。”
“行季——”师傅喊我去看小师弟练习拳法棍术。够洪亮的一嗓子，叶生抢下我手里的扫把，“你去吧我来扫。”
我把扫把要了回来，扫完了最后几片叶子。“贫僧法号行季。行路的‘行’……”
“四季剑法的‘季’？”
我点头。那之后他就行季行季地叫我，不再叫我光头。
他的最亲师兄是个恶人。为了救一个小姑娘只身迎战数十匪贼，落了一身的伤，带着姑娘回恶人谷的路上死在了浩气的人手里。叶生腕上系着一条白色麻布，坐在我门前一地的月光里，喝闷酒。酒气大盛，他一个人哭了笑，笑了又沉默。
长兄如父。
我在这酒气里把叶子铺开，一点点扫成它们白天时候的样子。唰唰声里他喝光了两坛子酒，仰面长天躺在地板上，开口想笑又发不出声。
“行季。行季。”后来他叫我，问我：“要是我死了……是不是我的因果都灭了？”
“……舍利弗。于汝意云何？彼佛何故号阿弥陀？舍利弗。彼佛光明无量，照十方国，无所障碍，是故号为阿弥陀。”我手里没有念珠，门前没有烛光，于是就着月光，用扫把敲击着地面，念起《阿弥陀经》。夜里山风大，吹散了酒气。到天明，光线足够能看到竹叶，我才念完那部经。
他收拾好了空酒坛，扫起了叶子。“是这样吗？”
我点头。
“等我死了，你也会这么超度我？”
“只可惜你不能喝酒，不然……”他摇了摇头，“行季，不是这样，这不是你昨天扫的叶子。”
“昨天的叶子与今天的叶子，我也分不清楚。”如同我没搞清楚何人生我何人送我来此，何人以佛法教化我，何人要我去教化。
叶生最后说：“你超度我便好。”
我不懂叶生。
我被罚跪佛堂两个时辰，诵经两个时辰，扫整个少林寺的地。我在佛堂里诵经时叶生已经走了，他规规矩矩的去和方丈谢了罪，少林寺的佛堂外人跪不得，他便请缨去齐华村做苦力。回来后他横尸在我床上，料想是把所有的苦活累活粗活干了一遍。
“累？”
“不累。”他笑，“我觉得我重新活了一次。”
他又开始叫我和尚。“是非算是什么因果，爱恨算是什么因果？痴念欲求虚妄都是什么因果？我是什么因果。”
“……”他的问题我回答不出。我想了很久，才说：“若菩萨有我相，人相，众生相，寿者相，即非菩萨。”
他沉沉睡去，我才松了口气。
“都是虚妄吧。”
叶生做了浩气的指挥。我第次一下山就在山脚遇见了行色狼狈的他，这次是他专程来找我，手里还拎着一坛子酒，一只叫化鸡。他说刚指挥完一场攻防战，疏忽了就遭了暗算。说这话的时候他愤恨地皱了眉，随即又咧嘴一笑，“不过我们赢了。”
“到现在，都没输过。”有点得意。
他变了许多。比如没了那份动如脱兔的野，没了青涩，一张娃娃脸也能看出是风刀霜刃打磨过，风雷雨雪雕琢过。他活在江湖里，和几个志同道合者把酒言欢，和轻重剑相依为命，刀口舔血。他种下的因得了果，就成了现今的模样。
在我面前的时候偶尔还有早几年那份天真神色。固执如昨。
“你还俗吧。你还俗，我就拉着你把我讲给你的景都走一遍，看个够！”
“你要是还了俗，我就教你喝酒。对酒当歌！”
我摇头。“这样挺好。”
“不，你不适合当个和尚，这佛法禅都不适合你。你也就这一生功夫能作数。”
“你说什么便是什么。”我将他带上山，“之前你都是怎么上来的？”
“就那么上来的，再翻墙进去。”
“哎。”我看着他，“你来找我又不是秘密。”
“可这些东西是秘密。”他提了提手里的叫化鸡和酒，笑得狡黠。眼里溜光。
我陪他吃了最后一场酒肉。他要上前线。
送他离开的时候我和他道过珍重，才发现来送他只有我一个。“只告诉了你。”他这么说。“其实我没几个朋友，才会频频去找你。”
“我本想让你为我破几个戒，可惜啦。”他手里的酒还没喝尽，马还在打着喷嚏。我又留了他半刻。
“叶生，我等你的捷报。”
他与我击掌。“那是自然。”笑得几分得意。
“叶生……”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，一口入喉，一口下肚。“我为你破了这个戒。”
他笑得大声，直道真好。
他眉目明净，可以入画。他适合在藏剑山庄里铸三尺青峰，也适合在菩提下顿悟佛法，他适合搅乱一潭春水，也适合扫开一地落叶。
他说：“‘若菩萨有我相，人相，众生相，寿者相，即非菩萨。’菩萨不是菩萨，一切皆随众生。你我都是众生，为何不随心无形？”
叶生是我的因，是我的果。是他的哪句话开了因果之门，替我修了一场因果。到后来我才发现，是非爱恨痴念欲求虚妄都是同一个因果，因一人而种，因一人而得，因一人而隐，因一人而现。也因一人而全，因一人而缺。
师傅在佛前长叹，你本是极有慧根的。奈何修不来这佛法，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，这一身功夫是你唯一带得走的，日后行走江湖，对得起你自己便好。
我将院子里的落叶扫了起来，堆成一堆，又再扫乱，叶子随着风洋洋洒洒，落到我头上。我问自己：“是这样吗？”
“是这样吗？”
“不是啊……”
“不是。”
诸法从缘起，如来说是因。诸法因缘生，缘谢法还灭。晚了一年半，我明白了这句话。因缘果报，是为因果。
我想还俗，便可在他冢前饮酒。一醉不起。
两句佛偈的解释（来自百度）
菩萨本无相，所以能现一切相。菩萨之所以有相是随众生意而现相，众生有感佛菩萨则有应，所谓“随类化身”。“若有我相、人相、众生相、寿者相，即非菩萨”，这是四相，就是说若有我的相状，人的相状，众生的相状，永生不灭的相状，这不是菩萨。是名菩萨，之所以叫菩萨是因为众生叫他菩萨，菩萨“自己”本无相，一切皆随顺众生，其实菩萨连“自己”都没有，早已融入尽虚空遍法界，只是众生执著于一切相，分别一切相。我们都是来自同一性体，分而无分，无分而分，又何必太执著呢！
《阿含经》偈云: "诸法因缘生, 缘谢法还灭"。"诸"是众多、许多、一切的意思; "法"是指宇宙间的万事万物, 一切现象。这些万事万物是从因缘生。简称" 缘生"又称缘起。缘为众缘条件, 生者起也, 缘生即是缘起。实际上这二者仍有分别。缘起是理, 是事物生起的原因及理则; 缘生是事, 是因果中的具体事象, 现象界所有的一切法, 是事物巳生的结果与现象。这就是所谓"因果", 完整(具足)的说是"因缘果报"。因是诸法生起的主要条件, 殊胜条件, 亲近条件; 缘是诸法生起的次要条件, 辅助条件、一般条件。由因缘和合(各种条件因素具备)生起的事物叫果; 此果对能生起的因与缘来说是报。所以称为因缘果报。自然界的生灭变异, 生命中的生老病死, 精神上的喜怒哀乐, 一切活动全部受因缘果报的支配控制, 都是由条件(因缘)决定安排的。佛经上说: "法不孤起"。世间没有独立存在的事物, 任何事物的生起存在, 变化消亡, 都必须具备各种因缘。有因无缘, 有缘无因都不会生果; 因缘具足(和合)才能生果。
